第五十三章 王叔回來了（上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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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三章 王叔回來了（上）
“媽，沒關系，我正好跟她同居。”
“在哪兒同居？養老院嗎？”他媽的話裏含著明顯的譏諷“養老院的公章和鑰匙還在我手裏，那裏現在是我說了算。”
然後兩個人的聲音突然壓低了，一直在說，王多多的耳朵緊緊地趴在門上，卻聽不清在說什麽。
直到“啪”的一聲響，王多多這回聽得很清晰，那是巴掌扇在臉上的聲音。
門內，於思野白皙的臉上，迅速泛了紅。
媽媽拽緊於思野的衣領，對他低吼道：“我最後再跟你強調一次！你哥哥，就是見義勇為犧牲的英雄！他是我最優秀的孩子！”
這些話，隔著門，都被王多多聽在了耳朵裏。
那聲響亮的耳光過後，一直停在門口的爸爸終於拄著拐杖走了過來，王多多嚇了一跳，收起自己一直向房門傾斜的上半身。
兩個人看著對方都有些尷尬，然後老爺子重重的嘆了口氣，一瘸一拐的走了進去。
王多多趁這個機會，趕緊跑了出去。
可走出樓門口還不到十米她就後悔了，真凍腳啊，這該死的於思野！他為什麽要拿走她的鞋！
王多多把光著的腳踩在穿鞋那只的鞋面上，像一只在雪地裏獨立的金雞，她忍了忍，打算先走到小區門口打車回去。
真是步步艱難，王多多想。
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小區，她的襪子已經完全被地上的冰雪滲透了，還好今天打車很容易，擡一擡手就有車子為她停下來，她忍不住對著出租車笑起來。
打開出租車的後座，王多多迫不及待地坐進來，終於暖和了，師傅開了空調，她報好了目的地，師傅還沒來得及把“空車”的牌子按倒，就有人拉開車門，擠了進來，他寬大的長款羽絨服完全敞懷，裏面只有那套學校發的短袖短褲，擠在王多多身邊，身上同樣的冰涼。
等他坐好，王多多看清了這個人掛在脖子上的，自己的鞋。
但他沒帶行李。
於思野說：“對不起，我怕你跑了，你答應了帶我走的，你不能自己先走。”
王多多看著於思野隱匿著悲傷的臉，她的雙臂，不動聲色的環住於思野的頸，還沒來得及將他頸後系著的鞋帶扣解開，就被於思野抓住了胳膊。
他說：“我來。”
他自己解下她的鞋子，然後低頭脫下她濕漉漉的襪子，搭在自己的肩頭，再給她穿上鞋，系好鞋帶，接著再次跟她道歉。
“我下次不敢了。”於思野主動保證。
“那好”王多多說“下次不能這樣了，但這次……”
王多多說著，略過於思野打開了他那邊的門，然後擡起剛穿好的鞋，一腳把於思野踹了出去。
於思野毫無防備，上身直接載t倒出車門外，王多多又費事兒把於思野還留在車上的雙腿和拐杖也清理了出去，於思野身上還有傷，骨折還沒好，真的掙不過王多多，只能無力又無助地強調“別這樣別這樣”，但沒什麽用，王多多心意已決。
等王多多把於思野完全清理出門後，她關好門，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發，對司機大哥說：
“現在可以走了。”
大哥發動了車子，忍不住感慨道：“行啊，小姑娘，是個狠人！”
王多多沒說話，而且認真地盯著窗外漸行漸遠的於思野，看著他拄著單拐，穿著短褲，披著長長的羽絨服，站在雪地裏默默地盯著她的車。
王多多終於還是忍不住喊了停車。
司機師傅馬上就停了下來，笑著說：“哎，這才對呀，他都殘廢了，差不多得了。”
王多多下了車，於思野很明顯地楞了一下，他第一個反應是她是不是忘帶什麽東西了，見王多多對他招了招手，於思野有那麽一刻的猶豫，然後便義無反顧地向著王多多走過去，走的時候他想，就算她還是想再耍他一次，他也完完全全的配合和接受。
王多多為於思野打開了車門，還扶著於思野坐了進去，然後自己從另一邊坐進去。
司機師傅問：“這回能走了吧？”
王多多點了點頭。
“我錯了。”
車子啟動後，於思野開始更真誠的道歉：“我下次再也不敢了，我的行為非常愚蠢，我……我知道你不……不喜歡我……不喜歡我這樣……我真的怕你走，我……”
於思野有點兒說不下去了，再深入的話，他自己都有點兒難以啟齒，他將頭轉向另外一邊。
“我覺得……”王多多突然開口道，她湊到於思野耳邊小聲說道“我覺得，你的思路可能是錯的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
“你一直猜測是塗坦殺了你哥對吧？”
於思野沈默了，可眼神卻相當肯定。
“那麽我也只是猜測“王多多又思考了片刻，才又小聲說道”也許你哥的死，真的很不光彩，我是說，很可能是因罪去世的。”
王多多說完，於思野看向王多多的臉色都有些不對了，他問：“你為什麽這麽說？”
王多多確反問：“你知道我和你媽媽都說了什麽嗎？”
於思野搖搖頭說：“我只知道，你們談崩了，我聽見聲音不對，就趕緊沖了進來阻止你們，我怕我媽媽會傷害你。”
王多多卻翹了翹嘴角反問：“你也同樣怕我會傷害你媽媽吧？”
於思野沒有正面回答王多多的問題，他只是說：“我很高興，至少你相信我有保護你，但你為什麽會這麽說？”
“因為她跟我說，她早就知道我是誰，也跟我承認了於思佳沒有救過我，但她讓我帶你走。”
說到這裏，王多多故意停頓了一下：“你不覺得這件事情很反常嗎？我是誰，她能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，別人就算了，但她可是於思佳的親生母親啊！”
說出“親生”兩個字，於思野的表情還是發生了微妙的變化，王多多後悔也來不及了，只能順著自己的思路，把她的猜測原原本本的說下去。
“對自己的親人來說，那個見義勇為，真的有那麽重要嗎？還是說，她在用見義勇為這件事，來掩飾什麽，能掩飾什麽呢？你懷疑塗坦，他和你哥曾經那麽好，你猜他們有沒有懷疑過塗坦？”
這個問題，問得於思野一時語塞，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王多多，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。
“所以我猜想，能讓一個母親放棄所有懷疑，堅定的捏造了兒子死因的定論，除非他兒子的死，真的是因為某些見不得人的罪惡吧。”
於思野楞了一下，他從來沒有想過他哥，也可能是個罪人，他本能得開口否認道：“這不可能，我哥……”
“你哥，是那麽完美，那麽善良的一個人，對嗎？”王多多一針見血“所以，你真的還要查下去嗎？”
於思野啞口無言，他這一段時間一直在承受嚴重的精神內耗，直到今天，徹底爆發，他接住了她媽的一個巴掌才又堅定地踏回這條路，他以為他會在尋找真相這條路上義無反顧，可現在，王多多向他提出另一種假設，如果真相裏的哥哥不是他印象裏的哥哥，他能否承受得住這樣的真相？
此刻出租車剛好行駛在順陽市最繁華的大街上，兩旁的高樓林立，霓虹閃爍，於思野的臉，在飛馳中忽明忽暗的變幻著， 於思野又出現了那種癥狀，他感到窒息、疲憊和冷，王多多伸手握住於思野冰涼的手背，給他力量和安慰，她說：
“沒事，你不用現在想這些，你現在可以什麽都不用想。”
於思野的身體慢慢下滑，接著，他將頭靠在了王多多的肩膀上，王多多將他的手握得更緊，剛才他倆說話的時候幾乎都是頭碰頭的悄悄話，現在又親密的靠在了一起，這些小動作都通過後視鏡被前面的司機師傅盡收眼底，他忍不住小聲嘟囔：
“現在這小年輕談戀愛，都跟過山車似的，忽悠忽悠的……”
到了養老院，兩人下車便看到一個熟人，他全副武裝，給自己包裹得相當嚴實，王多多一開始有點兒沒敢認，還是於思野湊近了試探著叫道：
“王叔？”
王叔好像是要被凍僵了，聽見有人叫他，才緩緩轉過身，看向他倆，那雙眼睛，血紅得嚇人。
但真的是王叔，他又回來了，於思野和王多多此刻不約而同的東張西望起來，於思野忍不住小聲又局促地埋怨道：
“王叔，你怎麽又回來了？程峰還沒抓著呢！”
王叔輕輕地說：“我知道。”
“您先進去吧，外面冷。”王多多說。
於思野沒再說什麽，他一手拄著拐杖，一手拉著王叔，走得飛快，此刻的王叔，在於思野身邊，更像是一個孩子。
大廳裏打麻將的人不少，還好沒有人註意到他們，他們也走得夠快，幾乎一閃而過。
於思野直接將王叔把地下室裏帶，帶下來卻又停住了，他松開王叔，小聲跟王多多說：“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房間說話？我房間的鑰匙在我媽那兒。”
王多多也什麽都沒說，低頭去翻他的書包，拿出來的鑰匙上還掛著養老院的公章，於思野目瞪口呆。
王多多說：“別跟你媽說是我偷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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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媽，沒關系，我正好跟她同居。”
“在哪兒同居？養老院嗎？”他媽的話裏含著明顯的譏諷“養老院的公章和鑰匙還在我手裏，那裏現在是我說了算。”
然後兩個人的聲音突然壓低了，一直在說，王多多的耳朵緊緊地趴在門上，卻聽不清在說什麽。
直到“啪”的一聲響，王多多這回聽得很清晰，那是巴掌扇在臉上的聲音。
門內，於思野白皙的臉上，迅速泛了紅。
媽媽拽緊於思野的衣領，對他低吼道：“我最後再跟你強調一次！你哥哥，就是見義勇為犧牲的英雄！他是我最優秀的孩子！”
這些話，隔著門，都被王多多聽在了耳朵裏。
那聲響亮的耳光過後，一直停在門口的爸爸終於拄著拐杖走了過來，王多多嚇了一跳，收起自己一直向房門傾斜的上半身。
兩個人看著對方都有些尷尬，然後老爺子重重的嘆了口氣，一瘸一拐的走了進去。
王多多趁這個機會，趕緊跑了出去。
可走出樓門口還不到十米她就後悔了，真凍腳啊，這該死的於思野！他為什麽要拿走她的鞋！
王多多把光著的腳踩在穿鞋那只的鞋面上，像一只在雪地裏獨立的金雞，她忍了忍，打算先走到小區門口打車回去。
真是步步艱難，王多多想。
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小區，她的襪子已經完全被地上的冰雪滲透了，還好今天打車很容易，擡一擡手就有車子為她停下來，她忍不住對著出租車笑起來。
打開出租車的後座，王多多迫不及待地坐進來，終於暖和了，師傅開了空調，她報好了目的地，師傅還沒來得及把“空車”的牌子按倒，就有人拉開車門，擠了進來，他寬大的長款羽絨服完全敞懷，裏面只有那套學校發的短袖短褲，擠在王多多身邊，身上同樣的冰涼。
等他坐好，王多多看清了這個人掛在脖子上的，自己的鞋。
但他沒帶行李。
於思野說：“對不起，我怕你跑了，你答應了帶我走的，你不能自己先走。”
王多多看著於思野隱匿著悲傷的臉，她的雙臂，不動聲色的環住於思野的頸，還沒來得及將他頸後系著的鞋帶扣解開，就被於思野抓住了胳膊。
他說：“我來。”
他自己解下她的鞋子，然後低頭脫下她濕漉漉的襪子，搭在自己的肩頭，再給她穿上鞋，系好鞋帶，接著再次跟她道歉。
“我下次不敢了。”於思野主動保證。
“那好”王多多說“下次不能這樣了，但這次……”
王多多說著，略過於思野打開了他那邊的門，然後擡起剛穿好的鞋，一腳把於思野踹了出去。
於思野毫無防備，上身直接載t倒出車門外，王多多又費事兒把於思野還留在車上的雙腿和拐杖也清理了出去，於思野身上還有傷，骨折還沒好，真的掙不過王多多，只能無力又無助地強調“別這樣別這樣”，但沒什麽用，王多多心意已決。
等王多多把於思野完全清理出門後，她關好門，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發，對司機大哥說：
“現在可以走了。”
大哥發動了車子，忍不住感慨道：“行啊，小姑娘，是個狠人！”
王多多沒說話，而且認真地盯著窗外漸行漸遠的於思野，看著他拄著單拐，穿著短褲，披著長長的羽絨服，站在雪地裏默默地盯著她的車。
王多多終於還是忍不住喊了停車。
司機師傅馬上就停了下來，笑著說：“哎，這才對呀，他都殘廢了，差不多得了。”
王多多下了車，於思野很明顯地楞了一下，他第一個反應是她是不是忘帶什麽東西了，見王多多對他招了招手，於思野有那麽一刻的猶豫，然後便義無反顧地向著王多多走過去，走的時候他想，就算她還是想再耍他一次，他也完完全全的配合和接受。
王多多為於思野打開了車門，還扶著於思野坐了進去，然後自己從另一邊坐進去。
司機師傅問：“這回能走了吧？”
王多多點了點頭。
“我錯了。”
車子啟動後，於思野開始更真誠的道歉：“我下次再也不敢了，我的行為非常愚蠢，我……我知道你不……不喜歡我……不喜歡我這樣……我真的怕你走，我……”
於思野有點兒說不下去了，再深入的話，他自己都有點兒難以啟齒，他將頭轉向另外一邊。
“我覺得……”王多多突然開口道，她湊到於思野耳邊小聲說道“我覺得，你的思路可能是錯的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
“你一直猜測是塗坦殺了你哥對吧？”
於思野沈默了，可眼神卻相當肯定。
“那麽我也只是猜測“王多多又思考了片刻，才又小聲說道”也許你哥的死，真的很不光彩，我是說，很可能是因罪去世的。”
王多多說完，於思野看向王多多的臉色都有些不對了，他問：“你為什麽這麽說？”
王多多確反問：“你知道我和你媽媽都說了什麽嗎？”
於思野搖搖頭說：“我只知道，你們談崩了，我聽見聲音不對，就趕緊沖了進來阻止你們，我怕我媽媽會傷害你。”
王多多卻翹了翹嘴角反問：“你也同樣怕我會傷害你媽媽吧？”
於思野沒有正面回答王多多的問題，他只是說：“我很高興，至少你相信我有保護你，但你為什麽會這麽說？”
“因為她跟我說，她早就知道我是誰，也跟我承認了於思佳沒有救過我，但她讓我帶你走。”
說到這裏，王多多故意停頓了一下：“你不覺得這件事情很反常嗎？我是誰，她能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，別人就算了，但她可是於思佳的親生母親啊！”
說出“親生”兩個字，於思野的表情還是發生了微妙的變化，王多多後悔也來不及了，只能順著自己的思路，把她的猜測原原本本的說下去。
“對自己的親人來說，那個見義勇為，真的有那麽重要嗎？還是說，她在用見義勇為這件事，來掩飾什麽，能掩飾什麽呢？你懷疑塗坦，他和你哥曾經那麽好，你猜他們有沒有懷疑過塗坦？”
這個問題，問得於思野一時語塞，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王多多，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。
“所以我猜想，能讓一個母親放棄所有懷疑，堅定的捏造了兒子死因的定論，除非他兒子的死，真的是因為某些見不得人的罪惡吧。”
於思野楞了一下，他從來沒有想過他哥，也可能是個罪人，他本能得開口否認道：“這不可能，我哥……”
“你哥，是那麽完美，那麽善良的一個人，對嗎？”王多多一針見血“所以，你真的還要查下去嗎？”
於思野啞口無言，他這一段時間一直在承受嚴重的精神內耗，直到今天，徹底爆發，他接住了她媽的一個巴掌才又堅定地踏回這條路，他以為他會在尋找真相這條路上義無反顧，可現在，王多多向他提出另一種假設，如果真相裏的哥哥不是他印象裏的哥哥，他能否承受得住這樣的真相？
此刻出租車剛好行駛在順陽市最繁華的大街上，兩旁的高樓林立，霓虹閃爍，於思野的臉，在飛馳中忽明忽暗的變幻著， 於思野又出現了那種癥狀，他感到窒息、疲憊和冷，王多多伸手握住於思野冰涼的手背，給他力量和安慰，她說：
“沒事，你不用現在想這些，你現在可以什麽都不用想。”
於思野的身體慢慢下滑，接著，他將頭靠在了王多多的肩膀上，王多多將他的手握得更緊，剛才他倆說話的時候幾乎都是頭碰頭的悄悄話，現在又親密的靠在了一起，這些小動作都通過後視鏡被前面的司機師傅盡收眼底，他忍不住小聲嘟囔：
“現在這小年輕談戀愛，都跟過山車似的，忽悠忽悠的……”
到了養老院，兩人下車便看到一個熟人，他全副武裝，給自己包裹得相當嚴實，王多多一開始有點兒沒敢認，還是於思野湊近了試探著叫道：
“王叔？”
王叔好像是要被凍僵了，聽見有人叫他，才緩緩轉過身，看向他倆，那雙眼睛，血紅得嚇人。
但真的是王叔，他又回來了，於思野和王多多此刻不約而同的東張西望起來，於思野忍不住小聲又局促地埋怨道：
“王叔，你怎麽又回來了？程峰還沒抓著呢！”
王叔輕輕地說：“我知道。”
“您先進去吧，外面冷。”王多多說。
於思野沒再說什麽，他一手拄著拐杖，一手拉著王叔，走得飛快，此刻的王叔，在於思野身邊，更像是一個孩子。
大廳裏打麻將的人不少，還好沒有人註意到他們，他們也走得夠快，幾乎一閃而過。
於思野直接將王叔把地下室裏帶，帶下來卻又停住了，他松開王叔，小聲跟王多多說：“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房間說話？我房間的鑰匙在我媽那兒。”
王多多也什麽都沒說，低頭去翻他的書包，拿出來的鑰匙上還掛著養老院的公章，於思野目瞪口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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